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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子 宋 · 无名氏
 押词韵第三部
景皇州满,和风渐、催促柳花飞。
清明骤雨,五侯台榭,青烟散入,新火开时。
绣帘外、傍人飞燕子,映叶语黄鹂。
秋千昼永,绮罗人散,花阴笑隔,红粉墙低。

青门多行乐,寻芳处、何计强逐轻肥。
空对旧游满目,谁共开眉。
遇有时系马,垂杨影下,风前伫立,惆怅佳期。
回望故园桃李,应待人归。
旧名讳议 东汉 · 应劭
 出处:全后汉文 卷三十三
周穆王名满晋厉公名州满,是同名不讳(《春秋》成十年《正义》。案:《集解》及成十八年《经》作「州蒲」,盖六朝本相承写误。)
本论 五代 · 牛希济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五
周文之先。
自公刘后稷。
积德累仁。
以至于文王
天下之心归焉。
犹服事于商。
武王从兆庶之心。
顺历数之命。
以取天下。
既而有疾。
嗣王幼弱。
乃命周公旦以辅相成王
周公以弟之亲。
叔父之尊。
公其心而不疑焉。
摄天子履万乘车辂。
朝诸侯于明堂。
以施教化。
召公不悦。
四国流言。
伐四国。
戮管蔡。
以安社稷。
然后制礼作乐。
七年之后。
成王齿长德懋。
乃归其政。
公亦不离王室。
乃命伯禽受封于鲁。
思不变四海之望。
远乎哉君子。
周防也若是。
武王独知周公之才之美。
兄弟之国。
天下之人。
皆不知也。
向非周公
则非成王之天下也。
天下疑矣。
武王之心公乎哉。
知子之弱而私之。
知弟之德而让之。
且忧后世兄弟相及。
岂周之盛德为不及欤。
曰是知之深也。
所以能明辅相其子。
若有疑焉。
则与之天下。
希存其子亦难矣。
周公虽不为王者。
然其道则与太王王季文王为同德矣。
成康以降。
名仁者多矣。
孰可与之为伍。
盖姬周之得天下。
未几而武王崩。
之子禄父犹存。
若委少主
无圣人之助。
少康之举。
嗣夏(左传作祀夏)配天。
不其伟欤。
周公所以孜孜焉为而不有。
夫其圣德。
过于武王远矣。
今后王之嗣君也。
亦莫不蔽于私爱。
忘其善恶。
曰彼长也。
冢嫡也。
天下之本也。
莫之可易也。
至有不离襁褓之中。
童婴之列。
而即大位焉。
亦使强臣而为之辅。
其诏制之旨。
周公然也。
成王然也。
岂惟政乱国危。
殆宗庙不血食者有之矣。
曹马之君。
即其人也。
自征伐以来。
受命创业之主。
或起自布衣之中。
亭长之役。
部尉之列。
大夫之家。
卿相之位。
或历试诸难。
十年军中。
足以知历数在躬。
时运兴废。
经始之艰难。
臣下之忠良。
人情之巧伪。
是以出一言。
举一事。
易一法。
必使合于典诰。
垂于后世。
守文之君也。
生于深宫。
长养妇人之手。
慈爱之钟焉。
世子之教不行焉。
身躯则安于玉堂金殿舆服之盛。
耳目饱于声色靡曼之乐。
曷能知君臣父子之道。
忠信邪佞之属。
农桑艰难之本。
故小人易欺焉。
况幼稚乎。
且人君之心。
为天下之晦明。
仁者乐于明。
而匪仁者便于暗。
故时之晦也。
盗窃兴焉。
魑魅行焉。
君之晦也。
贤良死焉。
邪佞用焉。
是以小人奸臣。
唯乐于幼君少主
若保姆之态也。
以提其耳目。
导其言语。
教其喜怒。
行则行。
止则止。
易为之使。
欲求天下之治可乎。
况近世之嗣王也。
始自诞生厥月。
无问名之礼。
至于婚冠。
无金石之乐。
告庙之仪。
外莫闻焉。
春诵夏弦。
诗冬礼。
上庠齿冑之道。
或纵不知。
封爵之命。
掌言者亦不知其谁。
师保之道正其身乎。
左右之人贤与处乎。
其即位也。
降先君之册。
冢宰与百执事。
延颈内面而朝新君焉。
衮冕端拱元默于殿上。
雉扇荧煌。
香烟蓬勃。
左右纷纷焉莫之知也。
班列千百。
称庆而退。
至于积年之中。
宰执大臣。
延英入阁。
称述圣德。
舞蹈而已。
使有言者。
皆申有司。
徒空言耳。
敢及于时乎。
敢及于执权乱政之人乎。
设有一言。
明日之制行矣。
不复用矣。
历观前代明王贤后。
未尝不与名臣贤士厚享宴之礼。
接见之仪。
俾其忠信相亲。
亡于畏惮。
通于商较。
以正先王之得失。
以穷圣人之能事。
两汉金马石渠文章之选。
以备顾问。
侍从之臣。
至有大臣武帐之前亦奏谒。
或排闼于危疑之际。
以问安否。
以图后事。
太宗文皇帝贞观之初
北门之选举十六族也。
皆建功定策。
有布衣之交。
非天下文行之士不预焉。
既久与游处。
非唯知民间之疾苦。
时之否臧。
从而更之。
以熙帝载。
至于臣下之情性好恶。
无不悉焉。
他日之任用。
莫不适其材矣。
近世朝廷。
岂无忠信謇谔之士。
徒欲致身之危。
救时之弊。
指陈千百于上前。
敷扬其达乎。
谏章其览乎。
若复稍挂圣虑。
左右天颜。
得之矣。
又有以惑之矣。
其朝退也。
黄门伎女。
声乐骈罗。
俳优之人。
调笑相杂。
拥卫以至于内殿。
又日幸于两军。
游于其所。
其从乐乎。
断可知矣。
故自乾符之乱。
至于今日。
莫可救止。
少主奸臣之所为也。
或曰。
冢嫡之幼。
善恶未知。
思欲易之。
以卜长世。
废嫡立庶。
圣人所恶。
未知其可也。
曰。
君人者。
上以安宗
下以庇蒸人。
虽长嫡之义。
其不善。
易之可矣。
仲雍
王季之长子。
西伯之圣德。
断发文身。
以避于吴。
吴太伯
盖成父之志也。
隐公
鲁之贤君。
居位称摄。
欲让其弟。
后其长矣。
吾将与之。
桓公羽父之谮。
以疑其兄。
致于篡弑。
晋厉公之薨也。
子周有兄而不慧。
不能辨菽麦。
偫臣迎公子周以立政。
是以治三驾而楚不能争。
襄公之亡也。
君无长子。
赵盾思欲立长君。
乃迎公子于秦。
将欲立之。
穆嬴朝夕抱太子以朝。
且泣曰。
先君以此子之贤。
子之赐。
此子不才。
唯子是怨。
今君虽终。
言犹在耳。
此子何罪。
而外求君。
赵孟惧大义于众人。
遂背秦好立灵公
幼而好虐。
竟为所弑。
国是以乱。
汉高帝迁都长安也。
吕后妒于糟糠。
其子盈为太子
上以赵王如意似我。
知盈懦弱。
卒不能易。
惠帝之世。
几为吕妪所灭。
非平勃之□不能加诛。
及择诸王之贤者。
迎王于代邸。
是为文
不十年。
几致刑措。
昌邑之乱。
霍子孟定废立之册。
宣帝
遂获中兴。
卫伯玉之于晋武也。
君臣之交矣。
知主鬯之不惠。
必倾世祚。
尝抚其床而叹曰。
此座甚可惜也。
帝心不悟。
终以正度为君。
果致元海倡四方之乱。
宗庙焚燬。
两京版荡。
怀悯二帝。
俱为俘执而崩。
晋祚中绝。
国分为十六。
普天之下。
皆坠炉炭。
惠帝之所为也。
是知冢嫡贤。
而臣择立者必亡。
若立嫡为乱。
执古之道乎。
择善为治。
曰乱嫡庶之制乎。
且天子之孝。
安宗
克荷祖考之业。
卜世于长久。
岂以择善废不肖为罪乎。
至唐虞之君。
知其子朱均不肖。
不可付以宗庙之重。
又惧其流毒于生民。
乃弃其子而禅于有德。
若次子之贤。
遽以配天之业。
授于他人乎。
是知君唯其明。
不必拘伯仲之制。
易曰。
明两作离。
荐雷震。
若不明不法。
此覆国亡家之罪人也。
何长之为。
若君明于上。
小人比周之党。
其能进乎。
其获用乎。
其寘于乱乎。
主少不明者。
乱之本也。
故曰元良者。
天下之本也。
莫若先以正之。
正之者。
非在废长。
择善而已。
无使叔孙之祷曰。
主少。
国家多难。
祝我者使我速死。
无及于乱。
此忧之深也。
悲哉。
侯景叛移梁朝文 北齐 · 魏收
 出处:全北齐文卷四
夫化成万物,分界九道,纪之以山河,照之以日月,方足圆首,含气呈形,咸总之于圣人,毕会之以朝市。
魏应衔甲之秘图,纳封金之宝命,万方为宅,四海为家,卜世灵长,将逾入百,天壤之间,朝不别焉,唯夫三江五湖,九蛮百濮,其地如掌,人鸟未分,瞻星昧环拱之方,托水迷朝宗之义,积蝇为众,长蛇称长,石田无菽粟之用,众人非声教所孚。
是以年历三伪,弃而不有,岂力不足,盖所未徵,而陆梁涂泥,时轶疆鄙,天讨所遗,理存恶杀,自二纪及兹,中原多故,未清区宇,文武兼勤,偃伯归战,有怀劳止,将令动植,俱仰尧心。
遂冠盖括途,象胥提告,推诚蹶然,类识王道,授衣礼节,拜首归仁,舞戚所以为高,止戈故能称大,方知夙沙交臂,不待兵车,有苗纳款,未劳征伐,而庸夫为善,希能令终,狂人克念,更知徒语,闻利无匹夫之信,好虐有助鬼之心,白头为贼,曾莫自揆,嘉文浮功,甘于苟得,罔顾次之祸,讵识江浦之禽。
侯景一竖微蔑,民斯下矣。
人伦士操,本自不伦,直以少从羁勒,颇习趋走,叨忝名器,事出尔朱,藏情谄笑,唯利是视,义兵同举,郡胡覆族,虽狐祭首丘,事非小人,而忘恩背本,为先至,不义不信,自此可知,但丁公之戮,时有未可也。
大泽深山,龙蛇并育,遂容其悔非,弃其瑕秽,仕以将率,授以兵符,庶其被鞍衔链,尽力驰骤,指踪投绁,驽兔或擒。
而弱才负重,折足是虑,置之不争之地,虚出韩郑之间,曾无战伐之勤,可言摧陷之绩,岁往年徂,率无可纪,而腹心群小,信纳逋亡,劫夺行道,侵掠民庶,流声远闻,王法有典,骢马将出,朱笔且行。
自贻伊戚,了不知咎,盗憎主人,乃图逆节,拔本塞源,以委身贼虏,逼胁居民,翻荡城池,义手曲躬,千里唯诺,贱贼相依,忻同鳞水,宠以大位,属以东方,外曰臣主,内深骨肉,安危契阔,约以死生,拯其鼎镬之命,全其齑藩之福。
时不暇浃,翻然易虑,还相掩击,事剧仇雠,反覆剽获,莫非此类,至于老母暮倚,少弟升冈,妻望行夫,子号出父,食毛之属,可为痛心哉,忽之如草芥,弃之如尘垢,任其斫截之诛,安其烹斩之痛。
放麑食子,有以可亲;
观臧穷否,耻其并主。
兽心人面,华裔同雠,归家惧执法之刑,赴贼反噬脐之衅,首领无地,进退数穷,遂卑邪说,自托左右,苟有君子,义均逐雀,而彼方上下,乐祸好乱,叛窃之竖,获毒之人,图浮芥之小利,忘丘山之大祸,乃崇饰土偶,被以玄黄,驰马高盖,载《鼠炎》为重,委以专征,施其爪角,驱逼子姓,率我叛亡,逼厌虐之侣,鞠苦役之众,蚁攒蚋集,侵窃边鄙,恤患分灾,本不要于违僻,违众悖礼,盖神明之所诛。
皇帝垂旒华土,则天而动,卷覆三古,怀佩百王,掌握中道,崇基增构,殊涂同会,百虑一归,中外禔福,戎华俱庇。
持秋霜夏震之威,以拔山超海之力,顾指则风云总至,迥眸而山岳削平,虽复旗鼓所临,有征无战,犹以师出而服,辱在我世,所务者息民,所存者文德,岂复以擒将威敌,漂杵溺骖,为功于一时,示武于千载,且天生五材,有闻前古,祸非我贻,其得已乎?
遂置坛命将,持柯毕礼,引营就道,分途竞驰。
批熊举轮之士,翘关扛鼎之卒,被组横矛,执殳挺剑,龙驹并跃,骥子千群,沸䀨天壤,蒸郁云霄,一朝指挥,倏忽千里,侯骑罗络,聊逞前驱,天兵之鼓未鸣,众军之旗讵接。
而荆杨乌合,一朝崩解,塞州满野,馘耳截鼻,以千万计,不可胜数。
宗亲节将,咸见擒束,委命军吏,忧在衅鼓,兵吴甲,积若山丘,青鹊赤乌,噎流断岸,千金之贵,为我资焉。
痛辱可哀,其利安在,覆师丧旅,祸本可寻,方之噬脐,悔之靡及。
侯景叛戾,虚相陷诱,指成提挈之举,终无掎角之势。
弃本趋末,背国违乡,部下数千,屈逼罗网,离亲怀土,一日三秋,拘网立匏,朝不谋夕,岂能摇足东上,远赴彭城,天夺彼魄,信纳虚诡,使萧明贵孙面缚于徐泗,为凶薮,逡巡而坐观,托人七尺之身,居人成败之地,急病让医,固若此也。
两端自见,故熊未除。
今知东南涤荡,睢潼清复,梁之丧师,单轮不返,击援之期,终当无日,势穷路尽,忧在灭亡,事留变生,将谋及己。
且彼军歼殄,江淮屠酷,祸源衅迹,变为之,上惧金陵君长致请设(二字疑)
之责,下恐荆吴子弟法(疑)父兄之冤,愚小猜惊,将兴异计,乘专任之机,藉方面之重,必当招结伦楚,扇合无赖,内自封植,外绝防御,因见信而类起,出不疑以窃发,事比疾雷,理同激矢,上或凭陵乘疾,专擅纵横,下则鸱峙淮肥,觊觎叛换,老疾奸回,不虚然也。
而彼土区区,厚加崇纳,置之襟带之方,处以藩篱之所,费金帛于裂火,罄酒浆于漏卮,非乘景虚声,委其变用。
夫量材授任,必原其始,考行责成,当存其大。
景豺声蜂目之首,狼心狐魅之徒,义无父子,弃同即异,捐亲背德,于我尚反目而去,在梁则何施可怀?
且我重伤心,尾大不掉,鱼脱于渊,义彰老氏,而假威凶险,授柄奸回,欲求肝胆之诚,更启危亡之兆,固智者不为,迷者遂去。
若抽薪止沸,剪草除根,壶首囊头,叉手械足,返国奸于司败,归侵地于玄武,非直恶之在。
今天道人事,实弃无礼,苟达之者,其长世何,若悔非知罪,恭承德音,且欲飞驿合符,班师凯入,悠悠水乡,有救其死。
若乃执饰非之辨,固遂过之失,便当尽常胜之战,极必取之攻,飞江南,渡深山。
将恐削壤卑名,虽顿颡而不获,亡宗灭庙,望乔木而可悲,昔田假英人,于期壮士,穷而归我,许以入怀,景竦悖狗子,搅乱四国,庸可纾难,弃若孤岛,何足恋恋于乱臣,勤勤于贼子也。
王者之威心,厉如霜雪,信同寒暑,言犹丽天。
移至,深念变通,熟量可否,幸思大雅,无贻后悔(《文苑英华》六百五十七,案《艺文类聚》五十八又有魏收梁文,今据《文苑英华》,《通鉴》编入杜弼集中。)
卫文公晋悼公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五、《北海集》卷二○
《左传》闵二年:「卫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财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
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襄九年:「晋侯归,谋所以息民。
魏绛请施舍,输积聚以贷。
自公以下,苟有积者,尽出之。
国无滞积,亦无困人;
公无禁利,亦无贪民
祈以币更,宾以特牲,器用不作,车服从给。
行之期年,国乃有节,三驾而楚不能与争」。
臣观自昔兴衰致彊,必先自治;
自治之道,未有不本于民者。
卫文公懿公失国之后,徙于楚丘,能以道化其民,而建城市、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之,歌于《国风》,亦可谓贤君矣。
考传所载,则大布之衣、大帛之冠,约己以礼,务财训农,通商惠工,裕民以政也;
敬教劝学,知所以作人矣;
授方而任能,知所以官人矣。
用能安富其国家,而革车之盛,终致十倍。
卫之所以复兴者如此。
晋悼公厉公失道之后,修政事,建官师,举不失职,官不易方,爵不踰德,而民无谤言,亦可谓贤君矣。
以楚、郑之故,厌于屡战,谋所以息民者,魏绛首以施舍为请。
于是输积聚以贷焉,国无滞积,亦无困人,则藏之百姓,而家给人足也;
公无禁利,亦无贪民,则与众共利,而廉逊兴行也。
祈以币更,宾以特牲,省费以蓄其生尔;
器用不作,车服从给,啬用以蓄其力尔。
行之期年,其效足以胜楚。
晋之所以复霸者如此。
然则文公所以兴卫,悼公所以彊晋,皆以约己息民为本,曷尝设法立禁,务以兴利而富国为哉?
伍员言越之伐吴,亦期以生聚教训于二十年之后。
虽小大之迟速各因其力,未有不由于是者。
苟不知出此,顾以大雠之未复,国用之未充,务速效而忽远图,乃欲于丧乱之馀,求生财之道。
有司或不知恤,将巧为法制,阴取罢民,以济目前之急,使其侥倖以成一旦之功,而吾民之心已离矣。
盖亦反其本欤?
太师鲁国孔宣公碑 初唐 · 崔行功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七十五
臣闻形气肇分。宗匠之涂遂广。
性情已著。名教之理攸兴。
是故雕刻为妙物之先。粉泽成真宰之用。
若其聃语弃智。则圣非攘臂之端。
庄寄齐谐。则礼必因心之范。
虽九流争长。百家竞逐。
而宗旨所归。典坟攸系。
夫轩羲已谢。子姒迭微。
步骤殊方。质文异辙。
及流漦起噪。箕服传訞。
宪章板荡。风雅沦丧。
然而千龄接圣。崇朝可期。
五百见贤。伐柯未远。
粤惟上哲。降生圯运。
理接化先。德充造物。
财成教义。弥纶之迹已周。
组织心灵。范围之功且峻。
利仁以济幽显。垂训以沾动植。
自叹起临川。道穷反袂。
西峰琬玉。几烬苍山
东野柔桑。多尘碧海。
属混元再造。休明一期。
雅颂之音复闻。郊禋之礼还缉。
跨巢胥之逸轨。迈龙鸟之遐风。
瞻白云而升介邱。翼苍螭而过沂上。
而令千祀之外。典册遂隆。
九泉之下。哀荣方缛。
斯乃命为罕说。道不预谋。
岂如箕山之魂。空成寂寞。
信陵之墓。徒复经过。
将知龙蛇之蛰。潜契于天壤。
圣智所游。高悬于日月。
言之不可极。其惟孔太师乎。
太师讳某字仲尼
鲁国邹人。有殷之苗裔也。
分于宋。则孔父嘉大司马
弗父何国让其弟厉公正考父佐戴武宣而受三命。
居于鲁。则有防叔伯夏叔梁纥
太师。若夫天命元鸟玉箧隆其浚哲。
瑞启白狼。瑶台繁其锡类。
武王覆夏。仍迁象物之金。
有客在周。复奏桑林之乐。
滋恭喻尸臣之鼎。高让挹延吴之风。
令绪昌源。焕乎已远。
至如象纬凝质。则傅说巫咸
嵩华降神。则申伯吉甫
在于郊临巨迹。郁符中野之祥。
水带邱阿。遥均反宇之庆。
韫乾坤之精粹。陶阴阳之淑灵。
度九围十。河目海口。
放勋文命。有喻于仪形。
子产皋繇。微详于具体。
孟孙言其将圣。太宰辨其多能。
神关系表。性与道合。
时初撰屦。已训卿。
年未裘裳。先窥周室。
犹且学期上达。业遵下问。
龙如藏史。或访礼经。
碧准苌宏。言询易象。
曲台相圃。广陈揖让之容。
师挚师襄。屡辨兴亡之极。
网罗六艺。经纬十伦。
加以思入无方。情该至赜。
陈庭矢集。悬验远飞。
井泉开。冥占幽怪。
新萍泛日。能对于楚
旧骨沦风。旋训于越使。
藏往知来之际。微妙元通之旨。
不可以龟策求。不可以筌蹄得。
及其誉闻曲阜。南宫展师资之敬。
应务中都。西邻化诸侯之法。
冬官效职。五土得其攸宜。
秋令克宣。两观展其刑政。
沟疏墓道。且抑季桓。
田归汶阳。遂陵齐景。
尊君卑臣之训。自家刑国之
每惆怅于兴周。亦流连于韶管。
然而高旻不惠。彼日寖微。
起哀怨于王风。绝归飞于鸣鸟。
是邦可化。斯道欲行。
暖席兴忧。问津匪倦。
俎豆尝。空及三军之容。
季孟有言。不接双鸡之膳。
晏平推士。尚或相排。
子西让王。终成见拒。
亦有宋朝司马。乔木难休。
卫国匡人。逆旅焚次。
微者。翻嗟击磬之心。
仪封细人。潜明木铎之意。
既而在斯兴感。用辍栖遑。
狂斐然。弥嗟穿凿。
旋骖旧馆。扫筵阙里。
杏坛居寂。缁林地幽。
知十稽微。得二承妙。
科斗所载。方阅旧文。
雎鸠在篇。遍详雅什。
河汉鼗鼓。铿锵之响复传。
宗庙衣裳。升降之仪还序。
博约无倦。诱喻多方。
后稷躬耕。近关励物。
伯夷馁死。犹可激贪。
周公其人。则神交于梦想。
管仲小器。则叹微于征伐。
立德立言。太上谓之不朽。
曰仁曰义。前哲以之周旋。
覆篑为山。喻天阶而不陟。
读易无过。假日蚀以鸣谦。
茨岭峒山。寄言于独善。
岐情风御。未陟于通庄。
妙臻数极。作侔易。
是知缝掖乃兼济之途。华衮非为政之要。
及其愚智齐派。椿如一。
南楚狂狷。旧辨凤衰。
东鲁陪臣。奄成麟毙。
晨兴负杖。知命发于话言。
夕寐奠楹。将萎伤其溘虑。
崇山化谷。小天下而无由。
殒石沈星。架大梁而何有。
门人议服。俱缠至极之哀。
国史制词。永锡慭遗之诔。
及埏深夏屋。树列远方。
五胜迭迁。六籍无准。
席间初阒。已舛微言。
入室且分。遄乖大义。
秦人蛙沸。遗烬翳然。
汉代龙骧。挟书未剪。
元封有述。残阙载陈。
甘露嗣踪。●8BE8扬复起。
舂陵受命。先访于胶庠。
谯郡膺符。多招于文学
逮江马南度。泉鹅北飞。
鸮入环林。鲸冲圣海。
有随交丧。中原剪覆。
东序南雍。鞠为茂草。
六乐五礼。皆从燬室。
钦若皇唐。肇膺明命。
祖武宗文之业。天成地平之勋。
图书因乐推重。干戈由宁乱集。
刳舟创浮。芹藻之诗先远。
戎衣初卷。羽籥之节旋兴。
皇上以圣敬而抚璇图。以文明而膺宝历。
夏启挹其光兆。姬诵让其惟清。
化入龙沙。风移鳀海。
金邱展赆。琼田荐琛。
潜马饰黄芝之封。浮龟吐绿文之籀。
虞庠殷塾。广庞叟。
蓬岭石渠。朋延敦诲。
垂衣裳而凝想。虚旒纩以永怀。
至于大道寖微。小康遂往。
嬴讥紫色。谬践元阿。
刘风白金。徒遵高里。
黄初正始。时多间然。
建武永平。业非尽善。
而乃作乐崇德。殷荐之礼毕陈。
有孚载容。观下之训齐设。
肆类偫望。孝享之义益隆。
归功三后。尊祖之诚愈切。
诏寰中而徵万玉。译荒外以召百灵。
一茅分茹。双鹣共羽。
翠华远升。秸席虚位。
上帝储祉。泰壹有辉。
山祇传声。海神会气。
九皇之况荣可嗣。三代之阙典还属。
乃使朱鸟翔日。苍威戒路。
七萃腾景。八鸾锵风。
过大庭以省方。掩洙上而观艺。
晏居莫辨。祠堂岿然。
见马鬣于荒坟。识欃檀于古。
叹重泉之可作。闻盛德而必祀。
言敷典训。广命杍材。
赠以太师。式旌幽壤。
改制神宇。是令德。
于时皇唐之御天下四十有九载。即乾封之元年也。
摄提贞岁。勾芒献节。
兖州都督霍王元轨。大启藩维。
肃承纶诰。庀徒揆日。
疏闲薙远。接泮林之旧壝。
削灵光之前殿。徂徕新甫。
伐乔木而韵流嘤。岱畎泗滨。
采怪石而喧浮磬。赪紫施绚。
黝黛飞文。沓栱重栌。
春窗秋幌。阴櫩积雾。
复阁怀烟。几仍度室。
席遵函丈。寿宫焕然。
睟容有穆。至如襄城有访。
七圣接其騑骖。汾水言游。
四子冥其衡轭。将谓布衣黄屋。
名器则殊。卷领素王。
感召宜一。颜子侍侧。
农山之谈。季路承閒。
如兴浮海之西华束带。
尚以要。言偃裼裘。
犹为得礼。避席延其不敏。
舍瑟眷其幽情。共列升堂。
齐参睹奥。岁时藻。
复杂昌蒲。平日弦歌。
还闻丝竹。皇储一德。
聿隆三善。博望邀裾。
肃成讲义。发挥镕造。
幽赞事业。而以周穆之觞王母
尚勤西弇。汉帝之展邱。
因书东岳。遂乃思建隆碣。
上闻天扆。言由国本。
理会冲情。副震宫之德声。
命芸阁以䌷颂。元堂辟兮神灵僾。
扬教思兮两仪配。煽皇纲兮融帝载。
可履兮舜为佩。昼而明兮夜而晦。
于嗟业兮丽万代。其词曰。
赫赫上帝。悠悠天造。
神集鸿名。圣居大宝。
循性称教。率性为道。
政若镕金。化侔偃草。
爻画先起。律吕创陈。
礼节天地。乐和人神。
成期用。业尚日新。
縡无声臭。骘有彝伦。
水火朝变。宪章时革。
周庙伤禾。殷墟
褒艳纰雅。嬴沦赜。
散乱纪言。支离方册。
自天生德。由纵成能。
宾筵恪嗣。铭鼎家承。
蹲龙运舛。振铎冥膺。
阙典攸缉。斯文载兴。
广训三千。遍于七十。
历阶东会。藏书西入。
楚将分社。齐闻与邑。
接舆自狂。长沮空执。
在智伊妙。惟神乃几。
羊因鲁触。鸟向陈飞。
那传颂管。编照书韦。
卜商承绚。颜子参微。
则不追。昌亦遂往。
名教潜发。心灵泛奖。
德配乾坤。业晖辰象。
麟悴遥泣。山隤夐仰。
三统昌日。千龄圣期。
禋宗有昊。展礼崇基
觐宣时迈。神缄孝思。
绛螭承轭。翠凤翻旗。
上浮龟蒙。遥集邹鲁。
翘勤真迹。惆怅今古。
旧壁迷字。荒坟翳斧。
纶贲宗师。诏缉灵宇。
虹梁野搆。翚翼林舒。
雕栊绣桷。圆井方疏。
沂童浴早。泮鸟鸣初。
俎豆蠲洁。丹青蔼如。
墨检前踪。庄放遗辙。
于昭遐训。允归圣烈。
肃穆仁祠。阴沈像设。
随四序以潜运。悬三光而不缺。
羊祜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栾城后集》卷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五八、《唐宋名贤确论》卷六
善为国者,必度其君,可与共患难,可与同安乐,而后有为,故功成而无后忧。
晋厉公楚共王争郑,晋人知楚有可乘之隙,栾武子为政,欲出兵击之,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
范文子不欲,请释楚以为外,惧武子不能用。
文子非茍自安者也,厉公侈而多嬖宠,诸大夫富而陵上国。
有大功则君臣不相安,乱之所自生也。
既谋之不从,出而遇楚,犹欲避楚而归。
既胜反国,曰:「乱将作矣,吾不可以俟」。
使其祝宗祈死。
逾年,而厉公杀三郤,立胥童
栾书胥童,弑厉公
文子虽死,而免于大难,子孙与晋国相终始。
范蠡越王句践,反自会稽,抚人民,厉甲兵,七年而杀吴王夫差
归未及国,知越王之难与同安乐也,扁舟去之,卒免文种之戮。
若二子者,可谓有先见之明矣。
范文子至于自杀,范蠡至于逃亡而不顾,何则?
所全者大也。
晋武帝既受魏禅,中原富强,群臣用命。
吴孙皓以淫虐失众,有亡国之衅。
晋人习于长江之险,以为未可取也。
羊祜襄阳守,知其不能久,陈可取之计。
武帝纳之。
又进王浚、杜预,以成灭吴之功,后世皆称其贤。
吾尝论巧于策吴,而拙于谋晋。
何以言之?
武帝之为人,好善而不择人,茍安而无远虑,虽贤人满朝,而贾充、荀勖之流以为腹心,使吴尚在,相持而不敢肆,虽为贤君可也。
吴亡之后,荒于女色,蔽于庸子,疏贤臣,近小人,去武备,崇藩国,所以兆亡国之祸者,不可胜数。
此则灭吴之所从致也。
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常亡。
故人常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不虑此,而锐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
或曰:「吴灭而晋乱,此天命,非人事也。
羊祜何罪焉」?
吾应之曰:「为国当论人事,使不为灭吴之计,孙皓穷凶而死,吴更立君,则长江未可越也。
吴既不亡,则晋之君臣厉精不懈,是吴不灭而晋不乱也。
不犹愈于吴灭而晋乱乎」?
祜之将死也,武帝欲使卧护诸将,曰:「灭吴不须臣自行,但吴平之后,当劳圣虑耳」。
此言,盖亦忧在平吴矣。
忧在平吴而勇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
嘉定六年皇后贴子词五首 其三 南宋 · 真德秀
七言绝句 押东韵
翠辇回从五福宫,管弦声里万花红。
熙熙和气皇州满,都在乾坤橐籥中。
杜宇二首 其二 清 · 曹俊
七言律诗 押阳韵
金粉楼台百战场,诗魂唤起恨茫茫。
春风春雨愁中夜,江北江南望故乡。
便解倒悬终自苦,只催归去为谁忙。
即今带甲神州满,莫更闻声到洛阳
问左氏传所载知人祸福事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四、《诚斋策问》卷下
晋范宁以《春秋》名家,尝言《左氏》富而艳,其失也诬。
迄今学者顺风而呼,万口一舌,亦莫不信以为诬。
以愚观之,《左氏》岂好诬哉,直后世读其书者自诬之耳。
奚以明之?
《左氏》之书后世所以称其诬者,大概有三:传之所载怪异之事、卜筮之事,与夫当时贤人君子评议人物之事,其言太迂,而近人情者少。
故尝考之,石言于晋,神降于莘,豕至于人立而啼,台骀至于出而祟,人相惊,以为伯有,楚人相惧,以为灵王出。
厉公之入,蛇斗于门;
子文之生,虎乳于野。
其为怪异尤甚,此学者所以骇其事也。
筮短龟长,卜人骊姬之不可立;
龟象筮数,韩简知败德之不可数。
穆姜之筮而薨于东宫文子之兆而得于南蒯
晋使之败,文公之胜,毕万之后必大,陈仲之世必蕃,无一不系于卜筮,此学者所以沮其说也。
至于观人之际,往往即其辞色之微、动作之渐,而必逆其是非成败于终身。
载事之迂,大率如此,然则无怪乎范宁之诬之也。
以迹论之,虽若汗漫面无归,缪愆而无当,惟概之以理,则有实然而不可易者。
夫巨迹、燕卵,鸟覆、牛字,固详陈于前矣,奚独《左氏》之怪异为不然乎?
谋及卜筮,爰契我龟,固具述于前矣,奚独《左氏》之卜筮为不然乎?
借是二者以證《左氏》之说,可无辩而明矣,请因师问而发之。
天之高也,占之以人,则天可得而知;
星辰之远也,步之以数,则星辰无得而遁。
日之短长决于一线之增,气之缪斁视于一牛之喘。
夫以阴阳造化,犹可因微以验其明,由小以推其大,而况人之一身,首足具方圆之象,呼吸侔寒暑之宜,而动作威仪又与一气运用于天地之间,茍即是而观之,亦奚有失人之患哉?
莫敖之举趾,而斗伯比知其心不固;
赵孟之语偷,而穆叔知其不能久。
郑公之视流而行速,单子之视迫而言徐,则天夺其魄矣。
正伯知其将亡,叔向谓其必丧,不亦宜乎?
不失旧而骤称其伐者,其言为谁,得此或昌或亡,韩子、郤子所以分也。
汰虐已甚,与享而堕者,其心已先亡,此栾黡所以不免,蔡侯之所以祸也。
以至越椒生而若敖不祀,伯石生而羊舌氏不存者,得非蜂目豺声之人乎?
七子赋诗而声音各殊,二君执玉而丧亡各异者,得非由中及外而可判乎?
夫人之深情厚貌,疑若难知,而数子得于一见之顷,真伪祸福,不逃所料,信乎知人之术固自有其要也。
曾子曰:「正颜色,斯远暴慢矣;
出辞气,斯远鄙倍矣」。
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人焉廋哉」?
然则言辞动作岂不足以动人耶?
《左氏》所载知人之事,盖诚有契乎此也。
议者乃曰,知人则哲,帝尧犹以为难,言貌取人,孔子犹有所失。
知人之难若此,而数子独得以易之,是又不然。
之所难于知人者,诚以为难也,盖欲其谨也;
孔子之所以取人者,诚有所失也,盖贻后世之戒也。
不然,尧、孔之圣,曾数子之不若耶?
为是说者,殆未足以致疑于《左氏》也。
虽然,迹之似诬者固不足信,而理之实诬者不可不辩。
汉之翼奉陈封事于宣帝之朝,首言治道之要,务在知辩邪正,知辩之术在于执十二律、六情。
如北方之情好,而甲子主之;
东方之情怒,而亥卯主之。
其言诡谲不经,殆类淫巫瞽叟之论,而奉乃自以为自然之道,万不失一。
呜呼,天下安有是理哉!
读史者乐道而喜攻之,良以其诬人已甚。
范宁所谓《左氏》失之诬者,愚驾其言于翼奉,庶乎公论为有所归,抑亦可以应孰事所以下询之意。
胡应字说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六、《鹤林集》卷三九
水陆草木之品,春秋之大夫公子媚之以为名者,众矣。
宋以华,楚以戢黎,晋以解杨、以州蒲,卫以子荆,秦以子桑,郑以子兰
,香草也,妃公子宜也,馀则不锡名也。
近世之士多取「」为名,盖自郤诜对策东堂,唱为「桂林一枝」之语,世遂以士之决科者为折桂。
唐温庭筠诗云「故人新折桂」,老杜亦谓「礼闱曾折桂」,皆承讹袭谬,冥迷于利禄之关而弗之悟也。
吁!
抑陋矣。
南州之炎德兮,丽桂树之冬荣。
其植也秉阳,其生也好直,其居处也不群,其芳洁似君子,其偃蹇似幽人,其丹心之自渥似忠臣义士。
吾以其德命,则必领受无愧色,科第何足以溷之耶?
东嘉胡产隆为其子应请字于余,且曰:「吾證诸梦,颇与公子之事相应」。
是子也,当志学之年,口诵九经,更相诘难,不差一义,则亦上根已。
余之意犹欲养之以德,故字之曰德夫
淳祐改元夏五月书。
子产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四、《斐然集》卷二四
国侨字子产,郑之公族子国之子也。
达治知变,正而有谋。
鲁襄公之八年,子国侵蔡,获司马燮,人皆喜,惟子产不顺,曰:「小国无文德而有武功,祸莫大焉。
楚人来讨,能勿从乎?
从之,晋师必至。
晋楚伐郑,自今郑国不四五年,弗得宁矣」。
子国怒曰:「尔何知,国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将为戮矣」。
郑伯献捷于晋。
其年冬楚公子贞帅师伐郑,讨侵蔡也。
子驷曰:「民急矣,姑从楚以纾我民」。
乃及楚平。
使行人告于晋,晋人对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
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谁敢违君」?
明年,晋帅诸侯军于城下,人恐,乃行成。
楚子闻郑与诸侯同盟于戏也,复伐
人患晋楚之故,谋使晋师致死于己,乃侵宋以怒之。
明年,晋会十一国之师观兵于郑东南门之外,三驾而楚不能与争,然后纳斥𭏒,禁侵掠,盟于萧鱼。
盖五年而郑国得宁,卒如子产之说焉。
初,子驷当国,子国为司马。
驷与尉止有争,及为田洫,司氏、堵氏、侯氏、子师氏皆丧田,故五族聚群不逞之徒以作乱,攻执政于西宫,杀子驷及子国。
司徒子孔知之,得不死。
子驷之子闻盗,不儆而出,尸而追盗,盗入于北宫,乃归授甲,臣妾多逃,器用多丧。
子产闻盗为门者,庀群司,闭府库,完守备,成列而后出,兵车十七乘,尸而攻盗于北宫,杀尉止盗,众乃奔。
子孔当国,为载书以位序听政,辟大夫诸司门子弗顺,将诛之。
子产请焚书,子孔不可,曰:「为书以定国,众怒而焚之,是众为政也,国不亦难乎」?
子产曰:「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合二难安国,危之道也。
不如焚书以安众
子得所欲,欲为政也,众亦得安,夫岂不可?
专欲无成,犯众兴祸,子必从之」。
乃焚书于仓门之外,众而后定。
子孔之为政也专,国人乃讨西宫之难尉止作难,子孔知而不言。),杀子孔,而立子产为卿。
襄公二十有二年,晋人徵朝于郑,少正子产对曰:「在昔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于是即位。
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驷从寡君以朝于执事执事不礼于寡君,寡君惧,因是行也。
二年六月朝于楚,晋是以有戏之役,楚人犹竞而申礼于敝邑。
敝邑欲从执事,而惧为大尤,曰:『晋其谓我不共有礼,是以不敢携贰于楚』。
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从寡君以观衅于楚。
晋于是乎有萧鱼之役,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譬诸草木,吾臭味也,何敢差池?
楚亦不竞,寡君尽其土实,重之以宗器,以受齐盟,遂帅群臣随于执事以会岁终。
贰于楚者子侯石盂,归而讨之湨梁之明年
子蟜老矣,公孙从寡君以朝于君,见于尝酎,与执燔焉。
间二年,闻君将靖东夏四月又朝,以听事期
不朝之间,无岁不聘,无役不从,以大国政令之无常,国家罢病,不虞荐至,无日不惕,岂敢忘职?
大国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廷,何辱命焉?
若不恤其患,而以为口实,其无乃不堪任命,而剪为仇雠,敝邑是惧,其敢忘君命?
委诸执事执事实重图之」。
晋人惮其辞,自是免于大国之讨。
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人病之,子产寓书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也惑之。
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
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
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
令名,德之舆也;
德,国家之基也。
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
有德则乐,乐则能久。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
『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
恕思以明德,则令名载而行之,是以远至迩安,毋宁使人谓子,子实生我,而谓子浚我以生乎?
象有齿,以焚其身,贿也」。
宣子悦,乃轻币。
初,陈侯会楚子伐,当陈隧者,井堙木刊,人怨之。
襄公之二十五年子展子产帅车七百乘伐陈,宵入陈城陈侯奔于墓。
子展命师无入公宫,与子产亲御诸门,数俘而出,祝祓社,司徒致民,司马致节,司空致地,乃还。
使子产献捷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对曰:「昔虞阏父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赖其器用与神明之后也,庸以元女大姬胡公,而封诸陈,以备三恪,则我周之自出,至于今是赖。
桓公五父之乱,先君庄公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宣,皆我之自立;
夏氏之乱,成公播荡,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
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弃我姻亲,介恃楚众,以凭陵我敝邑,不可亿逞,是以有往年之告。
未获成命,则有我东门之役。
当陈隧者井堙木刊,敝邑大惧不竞,而耻大姬
天诱其衷,启敝邑心,陈知其罪,授首于我,用敢献功」。
晋人曰:「何故侵小」?
对曰:「先王之命,惟罪所在,各致其辟。
且天子之地一圻,列国之地一同。
自是以衰,今大国多数圻矣。
若无侵小,何以至焉」?
晋人曰:「何故戎服」?
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卿士。
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以受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
士庄伯不能诘,复于赵文子
文子曰:「其辞顺,犯顺不祥」。
乃受之。
仲尼曰:「言以足志,文以足言。
不言,谁知其志?
言之无文,行之不远。
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郑伯赏入陈之功,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
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
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
臣之位在四(上子展,次子西,次伯有,次子产。),且子展之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
公固与之,乃受三邑。
公孙挥曰:「子产将知政矣。
让不失礼」。
楚子及秦侵郑,楚人获郑大夫皇颉以献于秦,人取货于印氏,子太叔令正以请之,子产曰:「不获。
受楚之功,而取货于郑,不可为国。
秦不其然。
若曰拜君之勤,微君之惠,楚师其犹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从」?
遂行。
秦人不予,更币,从子产而后获皇颉。
许灵公如楚,请伐郑,师未兴而卒于楚。
楚子曰:「不伐郑,何以求诸侯」?
楚师起,人将禦之,子产曰:「晋楚将平,诸侯将和,楚王是故昧于一来,不如使逞而归,乃易成也。
夫小人之性衅于勇,啬于祸。
以足其性而求名焉者,非国家之利也,若何从之」?
子展悦,不禦寇。
楚人入南里,堕其,涉于汜而归。
明年,宋向戍请于晋楚,欲弭诸侯之兵,果盟于宋。
自是晋楚之从交相见也。
蔡侯自晋归,过于郑,郑伯享之不敬,子产曰:「蔡侯其不免乎?
日其过此也,君使子展廷劳于东门之外,而傲吾曰:『犹将更之』。
今还受享而惰,乃其心也。
君小国事大国,而傲惰以为己心,将得死乎?
若不免,必由其子。
其为君也,淫而不父。
闻之,如是者恒有子祸」。
未几,蔡世子果弑其君固。
子产相郑伯以如楚,舍而不坛,外仆言曰:「昔先大夫相先君适四国,未尝不为坛。
自是至今,亦皆循之。
今子草舍,无乃不可乎」?
子产曰:「大适小则为坛,小适大则苟舍而已,焉用坛?
闻之,大适小有五美:宥其罪戾,舍其过失,救其灾患,赏其德刑,教其不及。
小国不困,怀服如归,是故作坛以昭其功,宣告后人,无怠于德。
小适大有五恶:说其罪戾,请其不足,行其政事,共其职贡,从其时命。
不然,则重其币帛以贺其福而吊其凶。
皆小国之祸也,焉用作坛以昭其祸」?
延陵季子聘于上国,至齐说晏平仲,至卫说蘧伯玉,至晋说叔向,适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产献纻衣焉,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作矣,政必及子。
子为政,慎之以礼。
不然,郑国将败」。
初,伯有知政,使子皙如楚,辞曰:「楚郑方恶而使余往,是杀余也」。
伯有曰:「尔世行也」。
将强使之,子皙曰:「可则往,难则已,何世之有」?
怒而将伐伯有,诸大夫和之。
裨谌曰:「祸未歇也,必三年而后能纾」。
然明曰:「政将焉往」?
裨谌曰:「善之代不善,天命也,其焉辟?
子产举不躐等,则位班也,择善而举,则世隆也。
天又除之,夺伯有魄,子西即世,将焉辟之?
天祸郑久矣,其必使子产息之,乃犹可以戾」。
未几,子产相郑伯以如晋,叔向问郑之政焉,对曰:「吾得见与否在此岁也。
驷良方争(驷子皙良伯有。),未知所成,若有所成,吾得见乃可知也」。
叔向曰:「不既和矣乎」?
对曰:「伯有侈而愎,子皙好在人上,莫能相下也。
虽其和,犹相积恶也,恶至无日矣」。
伯有耆酒,为窟室而夜饮酒击钟焉达旦,朝者皆自朝布路而罢。
又将使子皙如楚,子皙以驷氏之甲伐之,伯有奔许。
大夫聚谋,子皮曰:「仲虺之志云『取乱侮亡,推亡固存』,国之利也。
罕、驷、丰同生罕子皮,驷子皙,丰公孙段,本同母兄弟。)伯有汰侈,故不免」。
人谓子产就直助强,子产曰:「岂为我徒,国之祸难,谁知所敝。
或主强直,难乃不生,姑成吾所」。
因敛伯有氏之死者,不及谋而遂行,子皮止之,众曰:「人不我顺,何止焉」?
子皮曰:「夫子礼于死者,况生者乎」?
遂自止之。
子产乃入,郑伯及其大夫国人盟。
伯有闻郑人之盟己也怒,闻子皮之甲不与攻己也喜,遂自墓门之渎入。
驷带率国人伐之,皆召子产子产曰:「兄弟而及此,吾从天所与」。
伯有死于羊肆子产枕之股而哭,敛而殡之,伯有之臣在市侧者,既而葬诸斗城。
驷氏欲攻子产子皮怒曰:「礼,国之干也。
杀有礼,祸莫大焉」。
乃止。
于是子皮上卿,而授子产以政。
辞曰:「国小而偪,族大宠多,不可为也」。
子皮曰:「虎帅以听,谁敢犯子?
子善相之。
国无小,小能事大,国乃宽」。
子产为政,有事伯石伯石公孙段;有事,欲使之。),赂与之邑,子太叔曰:「国皆其国也,奚独赂焉」?
子产曰:「无欲实难,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非我有成,其在人乎?
何爱于邑
邑将焉往」?
子太叔曰:「若四国何」?
子产曰:「非相违也,而相从也,四国何尤焉?
郑书有之曰『定国家必大焉先』,姑先安大,以待其所归耳」。
伯有既死,使太史伯石为卿,辞,太史退则请命焉,复命之,又辞,如是三乃受策,入拜。
子产是以恶其为人也,使次己位。
子产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大人之忠俭者从而与之,泰侈者因而毙之。
丰卷将祭,请田焉,弗许,曰:「唯君用鲜,众给而已」。
子张(丰卷。),退而徵役(欲攻子产。)子产奔晋,子皮止之,而逐丰卷,丰卷出奔,子产请其田里,三年而复之,反其田里。
及其入焉,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
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
我有田畴,子产殖之。
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郑伯如晋,晋侯鲁襄公之丧,故未之见也。
子产使尽坏其馆之垣而纳车马焉。
文伯让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修,寇盗充斥,无若诸侯之属辱在寡君者何?
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馆,高其闬闳,厚其墙垣,以无忧客使
今吾子坏之,虽从者能戒,其若异客何?
以敝邑之为盟主,缮完葺墙以待宾客,若皆毁之,其何以供命?
寡君使丐请命」。
对曰:「以敝邑褊小,介于大国,诛求无时,是以不敢宁居,悉索敝赋,以来会时事。
执事之不閒而未得见,又不获闻命,未知见时,不敢输币,亦不敢暴露。
其输之则君之府实也,非荐陈之不敢输也。
其暴露之,则恐燥湿之不时而朽蠹,以重敝邑之罪。
闻文公之为盟主也,宫室卑庳,无观台榭,以崇大诸侯之馆。
馆如公寝,库厩缮修,司空以时平易道路,圬人以时塓馆宫室。
侯宾至,甸设庭燎,仆人巡宫,车马有所,宾从有代,巾车脂辖,隶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属,各展其物。
公不留而亦无废事,忧乐同之,事则巡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宾至如归,无宁菑患,不谓寇盗,而亦不患燥湿。
铜鞮之宫数里,而诸侯舍于隶人,门不容车,而不可踰越,盗贼公行而夭厉不戒,宾见无时,命不可知。
若又勿坏,是无所藏币,以重罪也。
敢请执事,将何所命之?
虽君之有鲁丧,亦敝邑之忧也。
若获荐币修垣而行,君之惠也。
敢惮勤劳」?
文伯复命,赵文子曰:「信我实不德,而以隶人之垣以赢诸侯,是吾罪也」。
使士文伯谢不敏焉,晋侯见郑伯有加礼,厚其宴好而归之。
乃筑诸侯之馆,叔向曰:「辞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
子产有辞,诸侯赖之,若之何其释辞也」。
是岁,北宫文子卫襄公如楚,过郑,印段廷劳于棐林如聘礼,而以劳辞。
文子入聘,子羽为行人,冯简子子太叔逆客,事毕而出,言于卫曰:「郑有礼,其数世之福也,其无大国之讨乎?
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礼之于政,如热之有濯也。
濯以救热,何患之有」?
子产从政也,择能而使之。
冯简子能断大事,子太叔美秀,而文公孙挥能知四国之为,而辨于其大夫之族姓班位贵贱贤否,而又善为辞令。
裨谌能谋,谋于野则获,谋于邑则否。
郑国将有诸侯之事,子产乃问四国之为于子羽,且使多为辞令,与裨谌乘以适野,使谋可否,而告冯简子使断之。
事成,乃授子太叔使行之,以应对宾客
是以鲜有败事,北宫文子所谓有礼也。
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
子产曰:「何为?
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
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
吾闻忠善以损怨,不闻作威以防怨,岂不遽止?
然犹防川,大决所犯,伤人必多,吾不克救也。
不如小决使道,不如吾闻而药之也」。
然明曰:「蔑也今而后知吾子之信可事也。
小人实不才,若果行此,其郑国实赖之,岂唯二三臣」。
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观之,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
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
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
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
子产曰:「不可。
人之爱人,求利之也。
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
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
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将压焉,敢不尽言?
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
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
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
若果行此,必有所害。
譬如田猎射御,贯则能获禽,若未尝登车射御,则败绩压覆是惧,何暇思获」?
子皮曰:「善哉,不敏。
吾闻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
我小人也,衣服附在吾身,我知而慎之。
大官大邑,所以庇身也,吾远而慢之。
微子之言,吾不知也。
他日我曰子为郑国,我为吾家以庇焉,其可也。
今而后知不足,自今请虽吾家听子而行」。
子产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
吾岂敢谓子面如吾面乎?
抑心所谓危,亦以告也」。
子皮以为忠,故委政焉。
子产是以能为郑国
鲁昭公之元年楚公子围聘于,且娶于公孙段氏,伍举为介。
将入馆,楚怀诈,使行人子羽与之言,乃馆于外。
既聘,将以兵众逆,子产使子羽辞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从者,请墠听命」。
令尹伯州犁对曰:「君辱贶寡大夫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而室,围布几筵,告于庄共之庙而来,若野赐之,是委君贶于草莽也。
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
不宁唯是,又使围蒙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其蔑以复矣。
大夫图之」。
子羽曰:「小国无罪,恃实其罪。
将恃大国之安靖己,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小国失恃,而惩诸侯,使莫不憾者。
距违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
不然,敝邑馆人之属也,其敢爱丰氏之祧」。
伍举知其有备,乃请垂櫜而入。
居无何,令尹围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犨栎郏,人惧,子产曰:「不害,令尹将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
祸不及郑,何患焉」?
已而围果弑楚子,杀伯州犁,而黑肱出,乃自立为君。
于是游吉如楚,归语子产曰:「具行器矣。
楚王汰侈而自说其事,必合诸侯,吾往无日矣」。
子产曰:「不数岁未能也」。
后四年,始会诸侯于申。
子产聘于晋,叔向问焉,曰:「寡君疾病,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知之,敢问此何神也」?
子产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
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
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故参为晋星。
然则实沈参神也。
金天氏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洮,障大泽。
帝用嘉之,封诸汾州,沈、姒、蓐、黄,实守其祀。
今晋主汾而灭之,然则台骀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
山川之神,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
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
若君身,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
闻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
于是乎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
今无乃壹之,则生疾矣。
又闻内官不及同姓,故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
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乎」?
晋侯闻其言曰:「博物君子也」。
而厚为之礼。
叔向出,行人子羽送之,叔向问郑故焉,且问子晰,对曰:「其与几何?
无礼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初,郑徐吾犯之妹美,公孙楚聘之矣,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
犯惧,告子产子产曰:「是国无政,非子之患也,唯所欲与」。
犯请于二子,请使女择焉,皆许之。
子晰盛饰,入布币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射,超乘而出。
女自房观之曰:「子晰美矣,抑子南夫也。
夫夫妇妇,所谓顺也」。
适子南氏,子晰怒,櫜甲以见子南,欲杀之而取其妻。
子南执戈击之,及冲,子晰伤而归,告大夫曰:「我好见之,不知其有异志也,故伤」。
大夫皆谋之子产,曰:「直钧幼贱,有罪,罪在(先聘子南直也,用戈子晰直也,子产未能讨,故钧其事而罪。)」。
乃执子南而数之曰:「国之大节有五,女皆奸之:畏君之威,听其政,尊其贵,事其长,养其亲。
五者所以为国也。
今君在国,女用兵焉,不畏威也。
奸国之纪,不听政也。
子晰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贵也。
幼而不忌,不事长也。
兵其从兄,不养亲也。
君曰余不忍女杀,宥女以远,勉速行乎?
无重而罪」。
遂放游楚于吴,将行,子产咨于太叔,太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
彼国政也,非私难也。
子图郑国,利则行之,又何疑焉?
周公管叔而蔡蔡叔,夫岂不爱王室故也。
若获戾,子将行之,何有于诸游」?
郑为游楚乱,故六卿私盟于薰隧,公孙黑强与于盟,使太史书其名,且曰七子。
子产弗讨。
未几,公孙黑将作乱,欲去游氏而代其位,伤疾作而不果。
驷氏与诸大夫欲杀之,子产在鄙,闻之惧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数之曰:「伯有之乱,以大国之事而未尔讨也。
尔有乱心无厌,国不女堪。
专伐伯有,而罪一也。
昆弟争室,而罪二也。
薰隧之盟,女矫君位,而罪三也。
死罪三,何以堪之?
不速死,大刑将至」。
再拜稽首,辞曰:「死在朝夕,无助天为虐」。
子产曰:「人谁不死,凶人不终命也。
作凶事,为凶人,不助天,其助凶人乎」?
请以印为褚师(市官。)子产曰:「印也若才,君将任之,不才,将朝夕从女。
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请焉?
不速死,司寇将至」。
乃缢而尸诸周氏之衢,加木焉。
子产相郑伯如,楚子享之,赋《吉日》。
既享子产,乃具田备王以田江南之梦,因使椒举如晋求诸侯,问于子产曰:「晋其许我诸侯乎」?
对曰:「晋君少安,不在诸侯。
大夫多求,莫匡其君」。
在宋之盟,又曰:「如一若不许,君将焉用之」?
王曰:「诸侯其来乎」?
对曰:「从宋之盟,承君之欢,不畏大国,何故不来?
不来者,其鲁、卫、曹、邾乎?
曹畏宋,邾畏鲁,鲁、卫偪于齐而亲于晋,惟是不来。
其馀君之所及也」。
王曰:「然则,吾所求者无不可乎」?
对曰:「求逞于人,不可;
与人同欲,尽济」。
明年夏,诸侯如,曹、邾辞以难,鲁辞以时祭,卫侯辞以疾,椒举言于楚子曰:「诸侯无归,礼以为归。
今君始得诸侯,其慎礼矣。
宋向戍、郑公孙侨在,诸侯之良也,君其选焉」。
楚子乃问礼于左师及子产
左师献公合诸侯之礼六,子产伯子男会公之礼六。
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
楚子示诸侯侈,椒举谏不听,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矣。
汰而愎谏,不过十年」。
左师曰:「不十年侈,其恶不远,远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远而后兴」。
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
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故能有济。
民不可逞,不可改,《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人言』?
吾不迁矣」。
子宽曰:「君子作法于凉,其敝犹贪,作法于贪,敝将若何
政不率法而制于心,民各有心,何上之有」?
人铸刑书,叔向诒书子产曰:「始吾有虞于子,今则已矣。
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
民知有辟,则不忌于上,之有争心,以徵于书,而徼倖以成之,弗可为矣。
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
三辟之兴,皆叔世也。
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立谤政,制参辟,铸刑书,将以靖民,不亦难乎?
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如是何辟之有?
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徵于书,锥刀之末,将尽争之,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
子产复书曰:「若吾子之言,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
既不承命,敢忘大惠」?
子产聘于晋,晋侯有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
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
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
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化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
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乎」?
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赐子产之方鼎二。
人相惊以伯有,曰:「伯有至矣」。
则皆走,不知所往。
或梦伯有介而行曰:「壬子予将杀带也。
明年壬寅,予又将杀段也」。
期至而驷带、公孙段卒,国人愈惧。
子产立公孙泄及良止以抚之,乃止(泄,子孔子;止,伯有子。)
子太叔问其故,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
吾为之归也」。
太叔曰:「公孙泄何为」?
子产曰:「说也为身无义,而图说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
不媚不信,不信,民不从也」。
子产适晋,赵景子问焉曰:「伯有犹能为鬼乎」?
子产曰:「能。
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
是以有精爽,至于神明。
匹夫匹妇强死,其魂魄犹能凭依于人,以为淫厉,况良霄我先君穆公之胄,子良之孙,子耳之子,敝邑之卿,从政三世矣。
郑虽无腆,抑谚曰,蕞尔国,而三世执其政柄
其用物也弘矣,其取精也多矣,其族又大,所冯厚矣而强死能为鬼,不亦宜乎」?
子产丰施归州田于韩宣子曰:「日君以公孙段为能任其事,而赐之州田(初,相郑伯如晋,礼无违者,晋侯赐之田。之子。),今无禄早世,不获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
不敢以闻于君,私致诸子」。
宣子辞,子产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负荷』。
将惧不能任其先人之禄,其况能任大国之赐?
纵吾子为政而可,后之人若属有疆埸之言,敝邑获戾而丰氏受其大讨。
吾子取州,是免敝邑于戾,而建置丰氏也,敢以为请」。
宣子乃受之。
郑罕朔奔晋,韩宣子问其位于子产子产曰:「君之羁臣,苟得容以逃死,何位之敢择?
卿违从大夫之位,罪人以其罪降,古之制也。
朔于敝邑,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
获戾而逃,惟执政所寘之,得免其死,为惠大矣,又敢求位」?
宣子子产之敏也,使从嬖大夫
晋平公卒,诸侯如晋送葬,郑子皮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
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
几千人而国不亡」?
子皮固请以行。
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
弗听。
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则是重受吊也。
大夫将若之何」?
皆无辞以见。
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
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
《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
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
初,子产如陈涖盟,归告大夫曰:「陈亡国也,不可与也。
禾粟,缮城郭,恃此二者而不抚其民,其君弱植,公子侈,太子卑,大夫敖,政多门,以介于大国,能无亡乎?
不过十年矣」。
后十年果为楚所灭。
楚子诱蔡般杀之于申,遂围蔡。
晋荀吴韩宣子曰:「前日不能救陈,今又不能救蔡,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
遂告诸侯会于厥憖,子皮将行,子产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
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
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楚其有咎乎?
美恶周必复,楚恶周矣」。
已而晋人请蔡于楚,果弗许,而诸侯归。
于是郑简公卒,将为葬,除及游氏之庙,将毁焉。
子太叔使其除徒执用以立,而无庸毁,曰:「子产过女而问,何故不毁?
乃曰不忍庙也,诺,将毁矣」。
既如是,子产乃使辟之司墓之室。
有当道者毁之,则朝而塴,弗毁则日中而塴。
子太叔请毁之曰:「无若诸侯之宾何」?
子产曰:「诸侯之宾能来会吾丧,岂惮日中,无损于宾而民不害,何故不为」?
遂不毁,日中而葬。
君子谓子产于是乎知礼。
礼无毁,人以自成也。
晋侯成虒祁之宫,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叔向曰:「诸侯不可以不示威」。
乃并徵会,以甲车四千乘合诸侯于平丘,子产、子太叔相郑定公会,子产幄幕张行子太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每舍损焉,及会亦如之。
晋人令诸侯甲戌日中造于除,癸酉退朝。
子产外仆速张于除,太叔正之,使待明日。
及夕,子产闻其未张也,使速往,乃无所张矣。
及盟,子产争承曰:「昔天子班贡轻重以列,列尊贡,重周之制也。
卑而贡重者,甸服也。
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之贡,惧弗给也,敢以为请。
诸侯靖兵,好以为事,行理之命,无月不至,贡之无艺,小国有阙,所以得罪也。
诸侯修盟,存小国也。
献无极,亡可待也。
存亡之制,将在今矣」。
自日中以争至于昏,晋人许之。
既盟,子太叔咎之曰:「诸侯若讨,其可渎乎」?
子产曰:「晋政多门,贰偷之不暇,何暇讨国?
不竞亦陵,何国之为」?
仲尼子产于是足以为国基矣。
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子产君子之求乐者也。
夫合诸侯,艺贡事,礼也。
子产归未至,闻子皮卒,哭且曰:「吾已无为为善矣。
惟夫子知我」。
初,子皮如齐,晏子骤见之,陈桓子问其故,对曰:「能用善人,民之主也」。
晋韩起聘于郑,郑伯享之,子产戒曰:「苟有位于朝,无有不供恪」。
孔张后至,立于客间,执政禦之,适客后,又禦之,适县间,客从而笑之。
事毕,富子谏曰:「夫大国之人,不可不慎也。
几为之笑而不陵我,吾皆有礼。
夫犹鄙我,国而无礼,何以求荣?
孔张失位,吾子之耻也」。
子产怒曰:「发命之不衷,出令之不信,刑之颇类,狱之放纷,会朝之不敬,使令之不听,取陵于大国,罢民而无功,罪及而弗知,之耻也。
孔张,君之昆孙,子孔之后也,执政之嗣也。
为嗣大夫,承命以使,周于诸侯,国人所尊,诸侯所知。
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国,有赋于军,丧祭有职,受脤归脤,其祭在庙,已有著位数世,世守其业,而忘其所,焉得耻之?
辟邪之人,而皆及执政,是先王无刑罚也,子宁以他规我」?
宣子有环,其一在郑,商宣子谒诸郑伯,子产弗与,曰:「非官府守器也,寡君不知」。
子太叔子羽子产曰:「韩子亦无几求,晋国亦未可以贰。
晋国、韩子不可偷也。
若属有谗人交斗其间,鬼神而助之,以兴其凶怒,悔之何及?
吾子何爱于一环,其以取憎于大国也?
盍求而与之」?
子产曰:「吾非偷晋而有贰心,将终事之,是以弗与,忠信故也。
闻君子非无贿之难,立而无令名之患;
为国非不能事大字小之难,无礼以定其位之患。
夫大国之人,令于小国,而皆获其求,将何以给之?
一共一否,为罪滋大,大国之求,无礼以斥之,何餍之有?
吾且为鄙邑,则失位矣。
韩子奉命以使而求玉焉,贪淫甚矣,独非罪乎?
出一玉以二罪,吾又失位,贪,将焉用之?
且吾以玉贾罪,不亦锐乎」?
韩子买诸贾人,既成贾矣,商人曰:「必告君大夫」。
韩子请诸子产曰:「日起请夫环,执政弗义,弗敢复也。
今买诸商人,商人曰必以闻,敢以为请」。
子产对曰:「昔我先君桓公与商人皆出自周,庸次比耦,以艾杀此地,斩之蓬蒿藜藿而共处之,世有盟誓,以相信也,曰:『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丐夺
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
恃此质誓,故能相保,以至于今
今吾子以好来辱,而谓敝邑强夺商人,是教敝邑背盟誓也,毋乃不可乎?
君子得玉而失诸侯,必不为也。
若大国令而供无艺,郑鄙邑也,亦弗为也。
若献玉不知所,敢私布之」。
韩子曰:「起不敏,敢求玉以徼二罪,敢辞之」。
将行,私觐于子产,以玉与马,曰:「子命舍夫玉,是赐我玉而免我死也。
敢不藉手以拜」?
有星孛于大辰,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
子产弗与。
明年夏,宋、卫、陈、郑皆火,裨灶曰:「不用我言,又将火」。
人请用之,子产不可,子太叔曰:「宝以保民也,若有火,国几亡,可以救亡,子何爱焉」?
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所及也。
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岂不或信」?
遂不与,亦不复火。
初,火作,子产辞晋公子公孙于东门,使司寇出新客,禁旧客勿出于宫。
使子宽子上巡群屏摄,至于大宫。
使公孙登大龟,使祝史徙主祏于周庙,告于先君。
使库人各儆其事。
成公司宫出旧宫人,寘诸火所不及,司马司寇列居火道,火所焮,城下之人伍列城。
明日,使野,司寇各保其徵,郊人助祝史,除于国北,禳火于玄冥回禄,祈于四鄘
书焚室而宽其征,与之材,三日哭,国不市,使行人告于诸侯。
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踰月,子产大为社,祓禳于四方,振除火灾,乃简兵大蒐。
将为蒐除。
子太叔之庙在道南,其寝在道北,其庭小,过期三日,使除徒陈于道南庙北,曰:「子产过女,而命速除,乃毁于而向」。
子产朝过而怒之,除者南毁,子产止之曰:「毁于北方」。
初火之作也,子产授兵登陴,子太叔曰:「晋无乃讨乎」?
子产曰:「小国忘守则危,况有灾乎」?
既,晋之边吏让郑曰:「郑国有灾,晋君大夫不敢宁居,卜筮走望,不爱牲玉
郑之有灾,寡君之忧也。
执事𢵧然授兵登陴,将以谁罪」?
边人恐惧,不敢不告。
子产对曰:「若吾子之言,敝邑之灾,君之忧也。
敝邑失政,天降之灾,又惧谗慝之间谋之,以启贪人,荐为敝邑不利,以重君之忧。
幸而不亡,犹可说也。
不幸而亡,君虽忧之,亦无及也?
郑有他,竟望走在晋,既事晋矣,其敢有二心」?
于是左尹王子胜言于楚子曰:「许于郑,仇敌也,而居楚地,以不礼于郑。
郑方睦,郑若伐许而晋助之,楚丧地矣。
郑方有令政,君其图之」。
楚子乃迁许于白羽。
驷偃卒。
初,娶于大夫,生丝弱,其父兄立子瑕子叔父。)子产憎其为人,且以为不顺,勿许亦勿止。
他日丝以告其舅,晋人使以币如郑问驷乞之立故(乞,子瑕也。)
驷氏惧,乞欲逃,子产弗遣,请龟以卜,亦弗予。
大夫谋对,子产对客曰:「郑国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丧我先大夫偃。
其子幼弱,其二三父兄惧坠宗主,私族于谋而立长亲,寡君与其二三臣曰:抑天实剥乱,是吾何知焉?
谚曰:无过乱门。
民有兵乱,犹惮过之,而况敢知天之所乱?
大夫将问其故,抑寡君实不敢知,其谁实知之?
平丘之会,君寻旧盟,曰『无或失职』。
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大夫而专制其位,是晋之县鄙也,何国之为」?
辞客币而报其使,晋人不敢复言。
大水,龙斗于时门之外洧渊,国人请为禜焉。
子产弗许,曰:「我斗,龙不我觌也。
龙斗,我何觌焉?
禳之则彼其室也,我无求于龙,龙亦无求于我」。
乃止。
初,子产喜然明,问为政焉,对曰:「视民如子,见不仁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
子产喜,以语子太叔,且曰:「他日吾见蔑之面而已,今吾见其心矣」。
子太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
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则其过鲜矣」。
子产有疾,谓子太叔曰:「我死,子必为政。
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
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
懦弱,民狎而玩之,则多死焉,故宽难」。
疾数月而卒。
太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取人于萑苻之泽,太叔悔之曰:「吾早从夫子,不及此」。
兴徒兵以攻萑苻之盗,尽杀之,盗少止。
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
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
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
『毋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
『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
又曰『不竞不絿,不刚不柔。
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子产卒,仲尼闻之出涕,曰:「古之遗爱也」。
辨左氏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欧阳文忠公集》卷六○、《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一九九
左丘明作《春秋外传》,以记诸国之语,其记柯陵之会曰:「单襄公见晋厉公视远而步高,且告鲁成公以晋必有祸乱。
成公问之曰:『天道乎?
人事也』?
单子曰:『吾非瞽瞍,焉知天道。
吾见晋侯之容矣』。
又曰:『观其容,知其心』。
后卒如单子之言」。
甚矣,丘明之好奇,而欲不信其书以传后世也!
若单子之言然,则夫单子者,未得为笃论君子也,幸其言与事会而已。
不然,丘从后书之,就其言以合其事者乎?
何以论之?
观其容,虽圣人不能知人之心,知其必祸福也。
夫礼之为物也,圣人之所以饰人之情而闲其邪僻之具也。
其文为制度,皆因民以为节,而为之大防而已。
人目好五色,为制文物采章以昭之;
耳乐和声,为制金石丝竹以道之;
体安尊严,为制冕弁衣裳以服之。
又惧其佚而过制也,因为之节。
其登车也,有和銮之节;
其行步也,有佩玉之节;
其环拜也,有钟鼓之节。
其升降周旋,莫不有节。
是故有其服,必有其容。
故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则外闲其邪,而使非僻之心不入而已。
衣冠之不正,瞻视之不尊,升降周旋之不节,不过不中礼而已,天之祸福于人也,岂由是哉?
人之心又能以是而知之乎?
夫喜怒哀乐之动乎中,必见乎外,推是而言犹近之。
单子则不然,乃以绝义弃德因其视瞻行步以观之,又以谓不必天道止于是,而祸福于是皆可以必。
此故所谓非笃论君子,而其言幸与事会者也。
《书》曰:「象恭滔天」。
又曰:「巧言令色孔壬」。
夫容之与心,其异如此。
故曰观其容,虽圣人不能知其心。
尧、舜之无后,颜回之短命,虽圣人不可必。
夫君子之修身也,内正其心,外正其容而已。
若曰因容以知心,遂又知其祸败,则其可乎?
与彪德美书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五、《五峰集》卷二
辱示以所见,甚慰。
此事真要端的有著落,空言泛泛,何益于吾身。
上蔡先生「仁敬」二字,乃无透漏之法门,惟益勉旃,以副所望。
又,「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不知公如何分解?
须是指摘分明说出,难为模糊说也。
看《通鉴》有得,毋惜以一二精义见教。
吾徒幸不蔽固于俗学,圣贤事业幸有一线路可以究竟。
惟不志于功利、死而后已者,可与共进此道耳。
吾友勉之!
又,「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更曾细观语录,入思虑否?
「阴阳亦形而下者」,此语如何?
理趣须是自通贯,随人言语,是不可也。
某见侯先生说此句,信以为是,更不致思,前日顿省犹未是也。
经可易读乎?
尹先生《语解》,亦未可轻易,使高明之人有蚍蜉撼大树之笑也。
如何?
某年齿往矣,虽摧颓,而志方欲振耀,所望直谅之友左提右挈,庶几不丧素志乎!
勉之勉之,交相警戒可也。
又,「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与未发已发不同。
体用一源,不于已发未发而分也。
宜深思之。
又,所见果分明,不必虚为谦让。
若未分明,正要提起熟讲,然后可望上达。
天命至微,自非亚圣大贤,孰敢便为已贯通。
惟是念念不忘,庶几日日有功,不至坠堕也。
又,左右书词有得有失焉。
志近,思得也;
迫切,则苦而不可久。
悔过而不能释去,则局束而不可大
欲速如圣贤,以未见近切而自谓,恐终不能至,则大非所望也。
孔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
不特为政,学亦如是也。
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长」。
此养心之要道。
今欲进学而不终,其去仁也远矣。
吾友勉乎哉!
又,学问之道,但患自足自止耳。
若勉进不已,则古人事业决可继也。
史书自威烈王三十三年而下,其年纪、世次、兴亡,大致尝略考之矣。
自是而上,及鸿荒之世,所可知者,则未尝深考之也。
今博取群书,取其中于理、不至诬罔圣人者,用编年为纪,如《通鉴》然,名之曰《皇王大纪》。
考据三代,虽未精当,然亦粗有条理,可辨王伯,不至纷纷驳杂,如前史所记也。
又,黄、沈有《论语说》,某因其说,亦有数段学问,不可不讲。
讲看,便见病败也。
前辈凋○殆尽,续之使不绝,正在后辈,吾徒其可以此事若存若亡乎!
直须如粥饭,不可少一顿可也,又况欲张而大之乎!
呜呼!
执书册则言之,临事物则弃之。
如是者,终归于流俗而已矣。
切不可不戒也。
又,社祭礼秩视三公,不知有何经可以为證。
伐鼓于社,以助阳也,非责社也。
变置者,更新坛位,尽敬焉耳,非责罚也。
更试思之,有可见告者,无吝。
反复明道,所谓不有益于此,必有益于彼,不可寝默但已也。
又,闻有相从欲学文者,须依东坡之法令,熟读《左氏》、两汉、韩、柳之文,则他日所成就必大有可观者。
因是虎变,亦未可知也。
若茍且近功,辟如万户棋子争胜负,能提先手,超迈等伦乎?
又,天帝精义,须自有说,但恐思之未至耳。
不可便以《孝经》之言为不是,须反覆思索可也。
禘喾郊稷,却似无可疑者。
太王为狄所攻,屈己事之,岂得已哉!
可谓之乐天乎?
又,郊祀之礼,建正之义,考之颇详,然恨未精也。
如蜡祭,既谓合聚万物而索享之,则何可谓以八神为主?
社主报啬,其祭在春,首见于何经?
地固配天,谓当立北郊方丘,与天分庭抗礼,恐于义理不然,更思以见教。
王建正不易月,《通鉴》纪秦、汉已遵用矣。
《大纪》中固已纪实。
更精者,《通鉴》可也。
又,「思曰睿,睿作圣」,岂可放下?
若放下时,却是无所事矣。
无所事,则妄人矣。
若太劳则不可,诚如教语也。
又,老人、病人、衰人有死之道,然以目前观之,死者亦未必便是老人、病人、衰人。
盖修短有数,一定而不可变,虽圣人与造化同,于修短亦听之,未尝别致力也。
此所以为圣人欤?
在众人,则不奈何著死耳。
凡事皆然,不特死生也。
饮水曲肱,安静中乐,未是真实乐,须是存亡危急之际,其乐亦如安静中,乃是真乐也。
此事岂易到,古人所以惟日孜孜,死而后已也。
读书一切事,须是有见处方可。
不然,汩没终身,永无超越之期矣。
众人汩没不自知觉,可怜,可怜!
又,下谕《卫》所以为变《风》之首者。
伊川云:「以卫首坏王制,并邶、鄘之国故也」。
尝考卫顷公之薨在夷王末年夷王之世方下堂而见诸侯,未见诸侯有相吞并者。
伊川云「卫首并邶、鄘」,据《诗》而言,可信也。
故各系其国,以见卫之罪也。
文中子为《小雅》为周之盛者,言其初也。
季子以为周之衰者,言其末也。
其从如云如雨如水,恐先公之说得其要也。
何以言之?
盖民从君者也,君从之,然后臣民从之。
圣人之法常在于端本清源,岂可舍本源而就末流乎?
又,《关雎》序云:「不淫其色」。
伊川言:「淫其色,非后妃之事,求淑女,诗人之意也」。
此虽先生之说,然录者亦多误,未可全信也。
先生之说,何以未可信?
为《关雎》之诗言后妃之德故也。
若是诗人之意,即非后妃之德矣。
后妃之德,以不妒忌为至,故乐得淑女以配君子。
忧在进贤,不淫其色,进其贤而已,非以貌,不使君子淫其色也。
在后妃分上大有意味。
使后妃有是德,则人君不修内行等事,一切消磨扫除尽,虽欲发而不可得。
此《易》之所谓「女贞」者也。
深考此说,则伯氏之非茍发矣。
又,《大纪》工夫不敢辍,首盘古不可移也。
事则信以传信,疑以传疑;
理则可存者存,可削者削。
近于三皇之世,载些语言甚有意思,俟面见求益也。
来书末后所赞鄙言,因事愤发,既以自警,又以奉告。
若不于此省悟著工夫,真可惜逡巡枉过一生也。
临死而后悔之,则无及矣。
德美当有见处,不可为事物所驱役不知觉也。
大抵情所重处,便被驱役,自以为是,而不知区区于一物之中,可惜哉!
人本与天地同德,乃自弃于一物,可惜哉!
某为此言者,非谓德美为事物驱役也,大概相警发耳。
其为事物所驱役,不为事物所驱役,惟德美自知之,某不得而与也。
勉之勉之!
又,井田封建,施仁恩之大纲也。
商鞅、王莽事甚明白,在所不论。
董子限田之策,欲渐近古。
唐时府兵之制,亦师古者也。
更能将历代田税制度精考,幸甚!
周之宗庙只在镐,却于经无可据之文,而在洛却有可据之事。
当时周公营洛邑,郊于此,社于此,益于此,诸侯朝于此,祼太室、行封赏于此,似宗庙在洛无疑也。
康王毕公之文,直以洛邑为王室。
唐、虞五载一巡狩,周制六年王乃时巡,车徒简易,非如后世有千乘万骑辨严之难也。
四时来朝享,何难之有?
洛在畿疆之内,无告行之礼,若适诸侯,则告行,亦非难事也。
诸侯来朝享,礼必行于庙,报功行赏,亦必于庙,则洛邑固已朝诸侯、行封赏矣,故曰以宗庙在洛无疑也。
惟告朝一事,思天子以祝文遣使,命东郊大臣代告,疑亦可也,但无经文可證耳。
主命之文,为出疆设祭祖祢,告命为主,事有主名,非可泛行他事为文,况祭祀必于宗庙,而可行于疆外乎!
或谓设虚庙于洛,载主在于是,遇时祭则祭,如烝于文王、武王是也。
《礼》曰:「当七庙五庙无虚主」。
则庙不可虚设矣,则所谓四岳之下皆有庙榭。
又曰:「明堂见于太山」。
不知据何经而云然乎?
成周宣榭火,是东迁平王都于此矣。
其有固宜,又何可引以为證也?
切更思之。
又,郊社之义,谨按孔子曰:「礼者,义之实也」。
王者祭天于郊南,面阴也。
阴气者,地之体也。
天尊地卑,王者父天母地,不敢悖天地之大义也。
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具牛羊豕为太牢,太牢固非特牲,又安知其非牛羊乎?
礼有以多为贵者,有以少为贵者。
王者父天母地,不必事事同,然后为礼。
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自有等降也。
只如人事父母,其孝爱之心则一,其事则不可同矣。
礼以节文为主,若无节文,乃非礼也。
《周礼》成于刘歆是不知三纲之人,其书不可引以为證。
孟子之言有激而云耳,当以活法观,若以死法观之,则得乎天子而为诸侯,得乎诸侯而为大夫
诸侯大夫莫非有功于民,乃得为诸侯大夫,若以得乎天子诸侯而为诸侯大夫,成甚说话。
谓变置社稷,如天子变置诸侯。
若欲变置土谷,则土谷不可变置。
若欲变置勾龙周弃,则一世伟人英灵在天,不可以比。
无道诸侯,诛责而变置之也必矣。
又,旱乾水溢,人君当反躬修行,今反加诛罚于鬼神,果何义耶!
《曲礼》下篇曰:「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遍」。
来教谓「《礼》曰:『天子祭天,祭社稷,祭五祀』」。
出于何篇也?
《曲礼》下篇又曰:「诸侯祭方祀,祭山川,祭五祀。
大夫五祀,岁遍。
士祭其先」。
《王制》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
夫天固诸侯之所不得祭,地虽为母道,又妻道也,臣道也。
天子大社封五色土,诸侯各以其方色,是诸侯虽祭地,而比之天子则有等矣。
诸侯方祀,殆为是乎!
夫诸侯之不敢祭天,犹支庶人之不敢继祖也;
诸侯之得祭地,犹支庶人之各母其母也。
又按孔子曰:「祭帝于郊,所以定天位也;
祀社于国,所以列地利也」。
又曰:「礼行于郊,而百神受职焉;
礼行于社,而百货可极焉」。
又曰:「郊,所以明天道也;
社,祭土而主阴气也」。
又曰:「夫礼必本于天,殽地降命。
命降于社之谓殽地」。
又曰:「社,所以神地之道也。
地载万物,天垂象,取财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亲地也」。
故教民美报焉。
礼虽无明文,犹当以义起,况顺于理义又有明文如此之多乎?
更加深思博观天下之义理可也。
又,示谕数端,皆列圣因革大致也。
漫具鄙见,幸却指其未到。
建正,自黄帝、尧、舜皆建寅夏后氏受禅,因而不革也。
商之所以建丑,周之所以建子者,为天道至微,所以因时易命改建,所以发明三阳之义,以诏天下后世。
其旨深远,不可浅近看也。
二帝而上,恐未有是也。
服色,恐是随五德之运。
平水土,北方黑,故尚黑;
汤征伐,西方金,故尚白;
周亦征伐,火克金,故尚赤,不只以物生之色为上也。
忠质文之更,尚承忠之弊,以敬。
太史公之言非是。
忠与质相近,大抵虞、夏质,殷、周文。
殷人以木辂为先辂,是尚质也。
周之五冕皆玄冕,朱里延纽,五采缫,十有二就,皆五采,王十有二,玉笄朱纮,其文可知也。
圣人欲乘殷之辂,服周之冕,是文质参用也。
周以玉辂为先辂,今乘殷之辂,谓之变周之文,从殷之质,亦可也。
礼乐之仪章器数,须有本文为之记,可也。
不可谓之经,以其是有司之事耳。
若《礼》之理,《乐》之义,则在乎《易》、《诗》、《书》、《春秋》之中矣,故通谓之「六经」。
贡赋,王畿之内,谷粟自足用,若夫礼乐制度所须之物,则取之九州四海然后足。
故任土作贡,各以其所出,不必云取其美物以当谷税也。
又,鲁惠欲以私爱立桓公隐公承父之志,不立乎其位可矣;
今既居其位,又以让桓,则与有罪矣,传说未可非也。
首止之盟,义系于齐桓之会王世子,而不系于王世子会齐桓。
无亏之杀,义系于宋襄,而不系于齐人。
齐昭孝公之子,三《传》不载,未详其事,不可凿也。
春秋之时,天子无号令,甚矣!
卫惠既死,王命讨之,虽为后时,然犹胜终不讨也。
齐桓承王命而不动大众,亦得轻重之宜矣。
为卫侯者,即日因齐桓之京师,请归罪于司寇,以忠孝盖前人之愆,可也。
齐师以是日至,直以是日与之战,甚矣!
故义系于卫,而非系于齐也。
圣人权轻重,不失毫釐。
君子积数十年探讨之心而为之传,岂苟然也?
凡有疑,则精思之。
思精而后讲论,乃能大有益耳。
若见一义即立一说,初未尝求大体,权轻重,是为穿凿;
穿凿之学,终身不见圣人之用。
又,承讨论《春秋》学,某未能得髓,何足以辱公问?
姑道所见。
大一统之法,奉天子正朔是矣,恐不更当用首年也。
商、周必改正朔者,三阳之发,天道至微,圣人推而行之,其用妙矣,但人未之思耳,非止于易民观听也。
易月之意,无可疑者。
圣人制作万世不易之典,其中大有革而不因者,曾易月之可惮乎?
一个「春」字,便是行之时,正次王,王次春,则立意又别也。
以《周书》考之,嗣子即位于初丧者也。
踰年之制,方欲讨论深思,只是国史于此年之首方记即位之事也。
《春秋》之法,大复仇,然不为复仇而作也。
复仇,《春秋》法中一事耳。
幽王褒姒,黜申后,废嫡子,立伯服,破灭宗周,其罪甚大。
故其父子间,圣人所难言也。
及其赗仲子,蹈履车之辙,然后书而深罪之也。
然则圣人所以不以复仇责平王者,其意所见,殆与书晋弑其君州蒲之类相近似乎!
故谥法名之曰「幽」、「厉」。
虽孝子慈孙,不能改也。
隐公若不自立,使诸大夫具事本末请王命,则可免矣。
《传》谓隐无正者。
正,谓不请王命耳。
故仲氏以摄为无正,为非义之所存也。
纪侯之去,与其他出奔者不同。
仲尼以「去国」书之,而不书「奔」,故不与其他失国者一例,以名书之也。
可谓权轻重,不失毫釐矣。
伊川先生未成书,故不能无毫釐未尽善处也。
公子虽当立,孔子正名,必须请王命,然后为正也。
田常弑君,告于哀公哀公使告三子,孔子岂得不告?
告而从,则必请王命,王若能从鲁请,兴义师,便为平定天下之端,不为东周矣。
又,首年之义,恐不可泥于一说。
诸侯奉天子正朔,便是一统之义。
有事于天子之国,必用天子之年。
其国史记政,必自用其年,不可乱也。
当时诸侯纪元,乃是实事,与后世改元者不同也。
圣人于元上见义,若诸侯无元,则亦不成耑君矣。
如元亨利贞、乾坤四德,在他卦亦有之,不可谓《乾》、《坤》方得有元,他卦不得有也。
《易》载其理,《春秋》见其用,恐义亦当如此也。
祔礼必行之于庙,但皆不见其制度。
《书》中有康王受命一事,恐或可推,但无徵不信,不敢遽立说耳。
圣人释栾书,归弑于一国之人,若圣人事亲,在乎当诛一国之人乎理不然,《春秋》亦空言耳。
宜更思之。
窃意《春秋》当以复仇责平王,而圣人不责之意,亦别有说乎?
不然,愚说亦有味也。
隐公不请王命,固不是,请王命而有得国之意,亦不可。
若革先君之不义,请王命而立宗人之贤者,疑亦可也。
道固多端,不可执一也。
纪侯者,非齐侯无道暴横之甚,则多守其国者也。
太王则远甚,亦贤于其他自取灭亡者也。
故圣人书法如此。
舜之为子,烝烝乂不格奸,不可与常人比并而论也。
天下有大义,亘古亘今,不可磨灭,要在识之而已。
以众授齐侯,亦圣人与狂狷之意,非尽善也。
无情反复,然心之精微,言岂能宣?
涉著言语,便有滞处。
历圣相传,所以不专在言语之间也。
又,先儒之说,须傍附义理,不可轻破,要在自以意观之。
所谓以田为地统者,为是二阳也,偶便是坤矣。
若阴,则从阳者也,岂可以为统乎!
明者,阳也;
晦者,阴也。
见者,阳也;
不见者,阴也。
寅正三阳,发见明,孰加焉。
故先儒谓夏数得天,百王所同。
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必以此为正也。
崇寿禅师塔铭 北宋 · 文同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一○、《丹渊集》拾遗下、《蜀中广记》卷八五
禅师俗姓仇氏名惟己字亚休,邛州蒲顿人。
自少时,趣尚便高远,不与邻里诸儿同嬉戏。
惟是闻作佛事,则汛洒供献,恭勤精愿,不敕之而自率,常恐若不能如法者。
父母异之,乃俾隶大邑静林僧籍,以仁普为师。
年十六,遂落发;
二十受具戒,来成都太慈寺听讲大乘诸经,尽通晓奥义。
后七年,还旧居。
其所止,悉荒落不治,但腐椽破壁,欹邪罅漏,陈屋数间而已。
师恬然安一榻,处其中无厌色。
乡人有胡昭惟岳者,高世之士,善吟诗。
其最深处,虽唐人盖亦有未能到者。
师师之,入室矣。
师尝以诗见邑宰秘书丞滕乔,乔一读,重之。
来谢师,见庭庑坏裂,殆不可坐起,倡邑人为修之。
未几,台殿楼观,一一完具。
师之德业自此愈远闻,闾里之人皆钦向之。
师是后不复他出,扫静室,据古几,宴坐一食;
遇物感兴,时亦作诗。
其句度夷澹清粹,不若其徒之所为者。
与人语和软,未尝辄迕人;
出入县中六十年,亦未尝以爱恶置利害于其间,众皆称之。
师素坚强少疾,状貌修伟,慈恕温裕,县人无长少,咸愿见之。
见必拜伏欣喜,丁宁留连,师诲谕慰满而后去。
一日,忽召其弟子在前,且曰:「人既生,理当有死;
死常事,非异事。
吾无死生且久矣,汝等当体吾之所以无死生者,慎勿戚戚如众人,乃不累吾今日之所咐嘱尔」。
慕安等泣曰:「师胡为是言,有何所缘耶」?
师曰:「吾之神光一道去矣,留此无数刻。
汝当奉吾所戒,曰恶不宜为,善不宜失」。
语已,摄足趺坐,叠手瞑目而逝。
摇挽不动,嶷如塑刻。
享年八十六,治平元年十月二十三日也。
远近缁素来赴哭者殆千人。
众谓宜以师之真身,建苏涂而扃藏之,使来者观相起善,芟去三毒,回面正法,不堕恶道,亦师之不言之教也。
慕安等遂从其谋。
风神凝然,愈久不坏,见者谨畏,如侍诸侧。
余往年尝居郡幕,识师甚熟;
后复来权州事,师则已化矣。
归日,枉道过邑,诣师塔下,旋绕瞻礼,悲悼叹息。
虽然,师之面目如生,而师之语言已不闻矣,呜呼!
熙宁五年,余知陵州,师之孙慕真来诣余求文,以铭师之塔。
余昔既闻道于师也,辞将云何?
乃铭之曰:
是身如浮云,倏生而忽灭。
形质本何有?
聚散俱为幻。
夫人而昧此,演起无量法。
从一十百千,乃至万亿兆。
譬如蚕吐丝,缠缚身自狱。
既裸而复羽,孳种无由断。
出此而入彼,轮回岂知觉。
师有大智镜,初谁为磨拂?
光明发虚空,净无一尘染。
大曜满法界,欲照谁能执?
收歛付诸匣,乃是所假者。
示现于世人,师以愿力故。
师之所非相,真实不思议。
凡所见闻者,依以为渐入。
由此登佛地,其则固不远。
书以告诸后,咸愿起正信。
范蠡 南宋 · 唐仲友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六二、《悦斋文钞》卷七
为将不难于用智,而难于知道,料敌出奇,临机制变,避害而趋利,舍坚而攻瑕,其守藏于九地之下,敌不知其所攻,其攻运于九天之上,敌不知其所守,若是者谓之智。
顺阴阳之宜,因天地之常,达翕张予夺之变,明消息盈虚之理,用天下之至柔而能胜天下之至刚,用天下之至弱而能胜天下之至强,若是者谓之道。
用智之将,贪功或以危国,矜功或以丧身;
知道之将,师胜而国愈安,功大而身不辱。
此不可不辨也。
晋厉公与楚争郑,大夫皆欲,范文子不欲;
将战于鄢陵大夫皆欲,文子不欲。
其与郤至、栾书往反辨论之尤力,至献六间之谋,卒战胜楚。
及将馆谷,文子立于马前,而戒晋君反国,则使宗祝祈死。
自常人观之,栾、郤之谋可谓智,而文子之忧似若过矣。
未几而晋乱,不踰岁而难作,三郤诛,厉公弑,书为逆首,至孙卒灭其族,晋政遂归于六卿文子之言,乃始大验。
盖栾、郤狃于用智而不知道,其祸乃至于此,吾是以知用智之不如道也。
范蠡之佐句践,其几于道者乎?
句践谏而山栖,滨于死矣,召而问,无惧心,卒以计事吴而退其兵。
句践入臣于吴,三岁而后反,乃相与谋取吴之计。
吴王淫于乐而忘其百姓,句践曰:「可矣」。
曰:「姑待之」。
吴杀申胥句践曰:「可矣」。
曰:「姑待之」。
吴蟹不遗种,句践曰:「可矣」。
曰:「姑待之」。
而至于五湖,吴人挑战,句践欲许,曰弗许。
栖吴于会稽,吴人请和,句践欲许,曰弗许。
卒能不伤越民而灭吴。
观其说前后累数百言,大抵不出乎天地阴阳、日月四时、刚柔屈伸、盈缩转化、左右死生之理,颇与老聃之书出入,吾以是知之用兵,盖近于道。
故能广运百里之境,并取强吴,而国无疲敝之灾,泛轻舟于五湖之上,而身无刑戮之患,皆知道之力也。
或曰:「所谓道者,当本仁义。
事吴使之骄,又劝之伐齐,及其蟹,又使句践弋猎觞饮以疑之,皆近于谲诈,岂道也哉」?
曰:此虽时有权变,未能纯乎仁义,然其大意,近于《诗》、《书》。
《仲虺之诰》曰:「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酌》之诗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
时纯熙矣,是用大介」。
圣人岂乐于用兵,故为是攻取遵养之术哉,患之未除,有不得已。
《师》之《彖》曰:「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
此之谓也。
越,吴之雠国,怨仇已深,其势不两立,越既失计以败于吴,不卑事之,势不能免。
夫差之好兵而辅之以子胥,非移于他国则越不得以无患;
及吴之亡形虽具,而大国未可以轻测,傥使之同力致死,则未见必胜之理。
因外予而内图之,得取乱侮亡之义,无害其近于道也。
曰:「蠡之取吴可也,功始成而遽去之,又策种而致之死,乌在其为道乎」?
曰:吾于此益见其近于道也。
范氏之言曰:「惟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
又曰:「无德而福隆,如无基而厚墉」。
厉公之所以死者,惟无德而服者众,功烈多也。
句践之始立也,入则酒荒,出则禽荒,百姓之不图,惟舟与车,固非上智之资也;
迫于会稽之耻,乃励志于复雠,固非安而为之也。
方其以小国并强邻,惧心必亡,侈心必生,侈而不戒,难又将作,种、蠡其左右手,失之必惧,惧必求人,越之才大夫,舌庸、皋如之属尚多,必能辑睦以相保,此所以蜚遁,又遗种书而劝之去也。
种狐疑不决,以自取祸,岂之罪哉?
然则孙武之书曰:「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
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亦知道者乎?
曰:阖闾,破楚入郢,师老于外,卒为秦败,智犹不足,而况道乎?
子胥急于复雠而不欲归耶,将阖闾之不尽用武耶?
不然,则空言而已。
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此之谓欤。
满江红 其一 有感于临城匪祸,次雪儿韵 清末民国初 · 刘泽湘
 押词韵第十五部
上下交征,看朝野云翻雨覆。
更谁计养廱遗患,危亡倏忽。
赤子何辜罹祸水,鸟鸢到处争人肉。
痛神州满地走鲸鲵,闾阎哭。

焚如兆,薪如束。
湘妃泪,空留
笑衣冠傀儡,登场唐突。
烽火塞天齐破胆,棘荆遍地随伤足。
待银河决水洗乾坤,频揩目(录自《南社丛刻》)